俄乌战事能否重振反核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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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军备控制是20世纪的一项运动,但随着冷战的结束,人们似乎逐渐丧失了对核危险的警惕性。如今,俄罗斯与乌克兰战争爆发,俄罗斯总统普京暗示可能会使用核武器,人们似乎突然觉得核威胁一直存在。美国高级国家安全记者杰奎琳·费尔德舍尔(Jacqeline Feldscher)在美国军事网站“防务一号”上发文分析认为,反核运动的先驱们慢慢老去,但在新的政治环境下,军备控制的倡导者正在利用普京对乌克兰的入侵来唤起人们对核武器的重新关注。现将该文编译如下,供参考,文章观点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2009年4月5日,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在布拉格的一次演讲中设定了一个雄心勃勃的长期目标:在世界上消除核武器,他称核武器为“冷战最危险的遗产”。十多年后,奥巴马的愿景对许多军备控制和反核武器运动的领导人来说似乎是一个正在消退的梦想。
美国与其他核大国的紧张关系正在加剧。俄罗斯出兵乌克兰引发了人们对核对峙的日益关注。就在出兵乌克兰之前,俄罗斯军队举行了挑衅性的核武器演习。
朝鲜也声称自己拥有核弹,而伊朗正朝着发展核武器的方向前进。在美国,政客们一如既往地意见分歧,使得新的军备控制条约几乎不可能得到批准。专家表示,公共利益和军备控制资金都在下降,因为人们更关心另一个生存威胁,那就是气候变化。至少,在俄罗斯在欧洲发动新战争之前,情况就是这样。
据多位专家说,在过去的十年中,所有这些都使得许多军备控制的努力停滞不前或失败,并将使未来的努力变得困难重重。
在俄罗斯出兵乌克兰后,美国与俄罗斯在这个主题上的接触很少,因为西方对俄罗斯实施了严厉的制裁,扣押了属于俄罗斯寡头的游艇,并针对俄罗斯航空公司关闭空域。最近,莫斯科退出了新的伊朗核协议的谈判,原因也是因为制裁问题。
非政府组织美国军备控制协会(Arms Control Association)执行主任达里尔·金博尔表示,在可预见的未来,任何达成武器协议的可能性似乎都更加渺茫。2月28日发布的军备控制协会简报说:“随着对乌克兰的入侵,普京的行动使得在军备控制和降低风险方面无法取得任何进展,至少目前是这样。”
但即使在出兵之前,军备控制领域的前景也是严峻的。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核政策项目联合主任詹姆斯·阿克顿在接受采访时说:“我们没有取得上世纪90年代那样的成功,另一方面,我们今天正面临更强劲的逆风,我认为我们必须重新调整对成功的观念。”
核军备控制是20世纪的一个想法,现代军备控制运动的父辈们正在衰老。美国前国务卿乔治·舒尔茨去年去世,国防部长出身的活动家威廉·佩里今年94岁,据他的女儿说,他已经不再接受采访。佐治亚州参议员萨姆·纳恩和前国务卿亨利·基辛格分别为83岁和98岁。人们担心,缺乏强有力的声音,反核运动将会中途夭折。
金博尔说:“我们正处于一个时代的风口浪尖上,如果民间社会领域的机构没有资源雇用足够的人,而研究生课程没有那么多的博士后奖学金,将会对私人、营利性行业以及政府和国会山产生影响。”
在奥巴马发表演讲之前的两年,舒尔茨、佩里、基辛格和纳恩在《华尔街日报》的专栏文章中阐述了建立一个没有核武器的世界的目标。纳恩说:“如果你衡量一下我们当时努力要做的事情,它确实在某种程度上会成为一场全球运动。奥巴马在布拉格发表了讲话,当然他还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所有这些都给了这一运动巨大的动力。”
一年后,美国总统和俄罗斯总统签署了《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New START),这是一个关于削减核武器的条约,限制每个国家的核弹头和洲际弹道导弹的数量。美国参议院在两党联立投票中以压倒性多数批准了该协议。
2010年4月,奥巴马总统召集了第一届核安全峰会,致力于核材料安全和防止核恐怖主义。此后,世界各国领导人履行了会议产生的260项承诺中的四分之三以上。
2015年,奥巴马促成了《联合全面行动计划》(Joint Comprehensive Plan of Action),又名伊朗核协议(Iran Nuclear Agreement),该协议阻止伊朗获得核武器以换取制裁减免。这项协议受到军备控制倡导者的庆祝,并被美国民主党人誉为“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外交成就之一”。
但这也是奥巴马朝着他的愿景迈出的最后的重要一步。美国共和党人抨击伊朗协议“存在严重缺陷”,为了获得共和党对《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的支持,奥巴马放弃了任何可能拒绝取代老化的美国核导弹、轰炸机和潜艇的希望。在投票前两天,他写信给立法者说:“只要我是总统,我的政府就会追求这些计划和能力。”
不断恶化的地缘政治也降低了各国相互对话的意愿,特别是关于放弃部分核武器的意愿。
纳恩在俄罗斯出兵乌克兰之前表示:“我们还有其他一些目标,但进展却少了很多。其中一个目标是...试图缓解地区冲突区域的紧张局势。正如我们现在在欧洲看到的那样,几乎发生了相反的情况。我会说这是一个好坏参半的事情,我们错失了机会,但我们最终摆脱世界核武器的愿景,我认为这仍然是世界上许多人依然拥有的愿景。”
美国核威胁倡议组织负责全球核政策计划的副主席林恩·鲁斯滕(Lynn Rusten)表示,奥巴马政府打算在《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之后制定一项更广泛的条约,但俄罗斯在2014年将克里米亚纳入版图,切断了任何努力的机会。
曾担任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军备控制和扩散事务高级主任的鲁斯滕说:“努力真的停滞不前了,我们向俄罗斯提出了达成另外一项协议的建议,我们想在协议中引入其他类别的武器,我们愿意谈论俄罗斯想谈论的其他事情......他们没有回应,他们当时不愿意往下谈,然后就入侵了乌克兰。在那之后,就没有取得进展的机会了。”
在特朗普政府期间,许多核军备控制努力被放弃。据军备控制协会称,特朗普总统于2018年5月将美国从伊朗核协议中撤出,自那以后,德黑兰已经五次违反协议条款。2018年11月,美国中央司令部司令弗兰克·麦肯齐将军表示,伊朗在制造核武器方面取得了进展,并且正在逐步接近将铀浓缩到核弹所需的水平。
拜登政府去年开始努力试图重新达成协议,而且有一项新提案已接近尾声,但最近,谈判突然无限期暂停。据《华盛顿邮报》报道,俄罗斯方面表示,除非美国解除其未来对伊朗商业的制裁,否则就将退出该协议的谈判。
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利3月11日在推特上写道:“由于外部因素,维也纳谈判需要暂停。最终的协议文本基本上已经准备就绪,可以摆在桌面上。作为协调员,我将与我的团队一起,继续与所有《关于伊朗核计划的全面协议》(JCPOA)参与者和美国保持联系,以克服当前局势并完成协议。”
2019年,特朗普还让美国退出了与俄罗斯的中导条约,该条约要求两国消除任何中程核导弹或常规导弹。另外,特朗普政府还指示为三叉戟导弹开发一种新的低当量核弹头。
特朗普可以推翻奥巴马取得的如此多的进展,这一事实引发了一个问题,即当美国大选周期意味着政策每四年改变一次时,如何在核军备控制等长期努力上取得任何持久进展。鲁斯腾说,答案是通过条约来巩固承诺,这需要国会的支持。
但是,在华盛顿获得两党对任何事情的支持都变得极其困难,这使得通过一项条约几乎是不可能的。阿克顿说:“现实情况是,民主党总统无法在参议院批准一项军备控制条约,这对美国造成了损害。看看伊朗协议......在一个理想的世界里,最好是签订一项条约......但无论它有多强大,很少有共和党人会投票支持它......这破坏了美国追求符合国家利益的协议的能力。”
在2020年竞选美国总统期间,拜登承诺减少美国对核武器的依赖,他的竞选网站称:“美国核武库的唯一目的应该是威慑。”宜居世界理事会(Council for a Livable World)支持拜登竞选总统,称他对核军备控制的“终身”承诺可以“引导我们走上消除核武器的道路”。
正因为如此,倡导者乐观地认为,新政府将优先考虑削减核武器。拜登最初没有辜负这些希望,在上任仅一周后就与俄罗斯合作延长了《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的有效期限。但拜登在2021年提出的第一份预算请求令一些军备控制倡导者感到失望,因为它延续了特朗普政府的许多计划,包括发展低当量核武器。一些专家告诫不要过多地解读拜登的第一份预算,并指出,拜登政府的第一次核态势评估和第二份预算要求可能是其核政策计划的更好指标。该评估预计原本在一月份进行,但由于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所需的关注,核态势评估和总统的预算要求可能还需要数周或数月的时间。
目前尚不清楚谁将挑起削减核武器斗争的重担,但在俄乌冲突中,普京关于核武器和俄罗斯军队袭击和控制乌克兰核电站的危险言论之后,一些人发出新的警报。
美国智库“昆西研究所”杰出研究员、反核武器扩散组织“犁头基金会”前主席72岁的乔·西里尼西奥内(Joe Cirinicione)3月11日表示:“你现在听到更多关于核威胁的消息是有充分理由的。这不是炒作,这不是宣传。我们比上世纪80年代初以来任何时候都更因意外、误判或疯狂而接近使用核武器。”
当被问及这个问题时,绝大多数美国人都说世界不应该拥有核武器。根据芝加哥委员会2020年8月的一项民意调查,三分之二的人表示,不应该允许任何国家拥有核武器。除了核武器之外,随着我们离冷战越来越远,美国人通常会将气候变化等其他生存问题列为更优先的问题。鲁斯腾说:“当然,美国人民,甚至领导人都对核武器变得非常自满,他们认为核武器不会被使用,威慑也不会失败,但没有考虑核武器可能被无意或故意使用的事实,以及后果将会是什么。”
目前尚不清楚俄罗斯对乌克兰的战争将如何改变公众舆论,但随着公共利益的下降,资金也会随之减少。作为核军备控制工作的主要赞助者之一,麦克阿瑟基金会(MacArthur Foundation)宣布明年将停止为核倡议提供赠款。金博尔说,如果没有这笔钱,专门从事核军备控制的倡导团体和学术项目可能难以雇到工作人员,这些团体和学术项目通常是作为那些寻求进入政府的人员的训练场所。他说,如果外部团体无法招聘,这可能意味着进入政府的官员在这个领域的经验较少。
不过,金博尔说,从事军备控制倡导和核政策方面的早期和中期工作人员并不短缺,而他的组织总是有比他们招聘职位更多的候选人。但其他专家担心,虽然有很多才华横溢的专家,但没有像基辛格、舒尔茨、佩里和纳恩这样引人注目的公众领袖能够利用几十年的经验向全国人民发出核军备控制的呼吁。阿克顿说:“那些在冷战结束时担任领导职务的人不会存在太久,我确实担心会出现一些真空。”不过,有些人乐观地认为,下一代已经做好准备并愿意接受这场斗争。
纳恩说:“我认为每一代老一辈人都对此感到担忧。大多数时候,这些担忧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不过聪明的年轻人正在出现。在我看来,舒尔茨、基辛格和佩里在美国历史上任何一代人中都很难被取代,但聪明的人就在那里。”
原文题目:Can Russia’s War Revive the Anti-Nuke Movement?
原文出处:
https://www.defenseone.com/policy/2022/03/can-russias-war-revive-anti-nuke-movement/363097/
翻译:鲁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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